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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龙：河北大学博物馆副馆长,历史学院考古学硕士生导师。从事考古学教学和馆藏文物研究工作。系中国文物学会长城研究委员会理事，河北省文物局博物馆专家组委员，河北省文物考古学会理事。《中国文物地图集·河北分册》副主编、《河北省志·长城志》副主编
问:请您介绍一下唐县中山城考古的情况。
答:白狄从山西进入河北之后，关于是先到的正定新城铺，还是先到唐县，学术界始终存在着两种意见。我认为先到唐县的依据更多一点，主要是近几年来文物工作者在唐县做大量的考古调查和发掘工作。
20世纪末，结合着中山长城的调查，我们对沿线的城址又做了全面系统的调查和勘探。目前我们能确认的在唐县境内属于中山国北境的城市遗址，有北城子、西城子、固城、都亭、雹水、北鸿城、伏城、灌城。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包括史书记载的匮乏，对这些城址的具体归属还有疑问。其中北城子做的工作比较多。
20世纪70年代，当时河北省文物工作队就曾经在北城子做过考古调查，征集了两座土坑竖穴墓当中出土的几十件青铜器，主要有青铜的鼎、豆、壶、盘、匜、扁壶、青铜短剑、车马器以及陶器、玉器等等。
北城子是唐县境内中山国早期的一个重要的城址。现在在城址的东北角还残存着比较高的夯土城墙，城址的面积大概有万平米左右，这在战国时期中山国的北部的城市当中面积是最大的，而且它的地形也非常险峻，与史书所记载的中山的得名“城中有山”正好相合。在北城的中间当地有一座称作委粟山的小山，正好是在城池中间，所以说我个人觉得北城的遗址应该是当时的中山城，有可能是白狄进入华北平原、进入唐县之后第一个城池。
在唐河的东岸，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城址是西城子。早年我们在西城子调查，曾经出土过青铜鼎、青铜壶以及青铜短剑还有金丝腕饰等等特别富有中山国特色的文物。有些专家就认为西城子就是当时的左人城。
20世纪90年代河北省文物研究所配合建设工程对西城子遗址进行了发掘，然后通过遗址的地层堆积和出土文物，基本上排除了西城子是左人城的可能性。目前我们能确定的西城子始建年代大概是春秋中晚期，一直延续使用到了战国的中期。
我们在西城的周边又做了详细的考古调查，在西城将近五到六公里一个叫做雹水地方发现了一处战国的遗址，出土的夹沙灰陶、罐、豆、盆之类残片特别丰富，而且遗址的规模也很大，大概有三万平方米左右。我们根据北魏时期地理学家郦道元所写的《水经注》，关于寇水也是唐河的描述，初步分析雹水遗址与左人城的记述更加相合。
另外一处重要的城池就是唐县的北鸿城遗址，它有四万多平方米，城墙最高的地方还有十五米。城内出土的也是战国时期常见的夹砂灰陶罐、夹砂红陶釜等等，时代是战国。它正好扼守着唐河谷地，结合着《水经注》的记载以及其它汉代的史料，认为有可能是中山国在北部边境一个重要的关隘。
鸱之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很多学者都认为是现在唐县的倒马关。多年来我们在倒关做过多次的考古调查，没有发现战国的遗物。从考古学上来说，倒马关作为鸱之塞的能性就不如北鸿城作为鸱之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们初步推断北鸿城可能是当时中山国北部的鸱之塞。
现在比较不太好确定的就是中人城。因为从史书记载来看，中人也是中山国北境一个重要的城市，包括早期赵敬侯时期，赵国跟中山国的两次战斗，其中一次重要的战斗就是发生在中人。
20世纪70年代在唐县北城子出土的一些重要青铜器，除了我们常见的中原风格的青铜器之外，它在装饰风格上有自己独特的特点。第一就是有一些鸟兽纹的装饰，第二就是在青铜壶和其它青铜器上有一种我们叫做綯索纹、绳索纹这样的装饰。这种完全是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特点。
另外在北城子的两座土坑竖穴墓当中，我们还发现了有殉马坑的遗迹，把宰杀的马和其它牲畜埋到土坑当中作为殉葬品。墓葬当中还有少量的石头，这毫无疑问也体现北方游牧民族的特点，和我们中原华夏民族的葬制是完全不一样的。
城址的选址也非常的科学。北面跟东面都是很深的沟谷。然后向西向南是比较平坦的平地。城址当中我们也做过勘探，大概在城址的中部偏西的那个位置有比较丰富的夹砂灰陶和泥制灰陶的陶片堆积，可能是当时主要的居民点。
与出土的同时期青铜器比较来看，北城出土的青铜器铸造水平包括它的装饰工艺，都是表现得比较高的一个水准。
问:您倾向认为，鲜虞东迁以后建立的第一个都城是在北城子?
答:目前从我们考古学的证据来看，白狄越过太行山进入华北平原，应该是两种通道，一个是通过现在的山西盂县，经过井陉进人到华北平原，那毫无疑问正定新城铺作为它早期的一个重要的都城有一定的合理性。
但是我们要考虑到，白狄有多个部落，从山西越过太行山向华北平原迁徙的时候，未必只有一条路线。而唐县所在的这个路线，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古道的终点。通过飞狐道穿过太行山来到山前平原地带，第一个地点就应该是唐县。所以说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唐县的北城子，还是正定的新城铺都不能排除鲜虞进入华北平原的第一都邑的可能性。但是目前的问题就是，在正定新城铺我们没有发现城址的遗迹，而唐县北城子的城址包括它的出土遗物，都表明了它的时代就相当于春秋晚期到战国早期，与鲜虞进人华北平原的时代相吻合。
所以我更倾向于鲜虞族应该是在唐县的北城子先建立都城。因为这还关系到以后中山复国之后还要建都于顾。
顾,按照传统说法在现在的定州,是哪个城址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复国之后建都于顾。为什么?就是因为中山国君把唐县这一带作为自己的老家，所以说当他复国之后，他第一个首要的想法就是把都城迁回到自己的老家去。我想这也是一个解释吧。
我个人认为，从目前城址的调查情况和出土的文物来看，中山复国之后把都城迁到顾，很可能就是唐县的北城子。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还需要有更多考古资料以及更多的史料来支持。
选自《中山国文存》故宫出版社
